一家生产电饭煲发热盘的企业，登记的位置在地图上无法找到，我们每调研一家企业都会询问，却无人知晓。市场监管局的黄股长决定凭印象带我们到大概位置看一看。泥泞狭长的乡间小道，我们整整开了两个多小时。到达地点连续问了十几家厂房都说不是我们要调查的企业，直到我们遇上了一位五十多岁的老板和五位正在作业的工人。一听我们是过来调查的，老板连忙摇头称不知道这家企业。正当我们准备放弃的时候，我隔着玻璃看到了他家的营业执照，确定这就是我们要调研的样本。

为了打消老板的顾虑，我们跟老板交涉了一个多小时，最终老板还是答应参与调查。然而，调研进行到财务部分又卡住了，老板先是说财务是机密，接着又说财务是外包的，过几天会传给我们。谁知道，几天后老板微信不回，电话更是不接。我们查看当时的定位，偏偏只能显示湛江廉江这样的大致位置，再次登门拜访成了难题。

正在大家一筹莫展之际，我突然想到当时进厂房的时候，因好奇顺手拍下了工人们生产的场景，于是连忙打开手机相册，发现系统竟然真的自动记录了当时拍摄的具体位置。大家喜出望外，马上安排时间开车找了过去，但等到晚上七点多始终没能见到老板。

▲发热盘员工生产一线

第三次拜访，老板先是不理不睬，接着说外包公司还没发文件过来，过几天再给我们。有了以往的经验，我们告诉老板：“我们是不会轻易放弃的，不能完成任务，我们后面可能会每天都过来一趟，您麻烦，我们开车也不容易。”那天回去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了，天还下着雨，漆黑又颠簸的路上，除了疲惫和饥饿，更多的是忧心。经过一座庙，我们都有进去祭拜的冲动。

也许是拿我们没办法，又或许是被我们的执着所感动，第四次去厂房时，正满头大汗打铁的老板看到我们，神情不再像以往那么严肃与不悦，他放下手中的活，说财务已经传过来了，问题在于自己不会用电脑。顾不得歇息喝茶，老板跑了两里路找自己的弟弟帮忙。临走，老板还嘱咐天黑开车慢一点，那个时候，除了感激，我们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。

在廉江的第一个星期，调研进展地很慢，黄股找到我说：“你们这样不行啊，我给你们选出来熟悉的路程近一点的企业，你们就照着我圈的去调查。效率高一点。”我告诉他：“得尊重抽样的科学性，我们明天再起早一点，晚上再拖一会时间。”黄股摇摇头，“要知道变通啊。这样搞搞不完的！”“一定可以的！”我看着他说。

一个周日，政府不上班，我们早上六点半出发，找到了位于六十公里外，黄股不愿意联系的水泥厂。这应该是最艰辛的一次，在高速上，我们担心导航不准确，开错道去了广西；田间小道上，又怕让不开路人会撞坏临时借的车。记得那天回到酒店，已经是晚上将近11点了，微信上跟黄股汇报进度以及下周一的安排时，他很是惊讶。也可能是团队的执着跟认真感动了黄股，第二周他不再提议就近原则。

▲在田间小道寻找企业

有一家企业老板多次谎报自己的位置拒绝调研，为了顺利完成调研任务，黄股决定周末正常上班，带着我们四处走访。为了找到样本企业，黄股到开发区的每一家工厂车间去询问，还不停跟其他局里的同志联系，最终才找到了这家企业。

早上七点出门，我们直奔企业财务经理的办公室。“亏你们还是研究生，你们难道不知道财务是不能对外的吗？”财务经理一脸严肃。“是的，但是我们这个调查是学术目的，是绝对不会泄密的，每个调查员都签了保密协议的。您看这里还有政府的公文。”我很紧张地递过文件。“这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公文啊，我没法相信你们好吧！”“我们真的是受了政府的委托，其他部分主任都已经配合我们完成了。经理，您就相信我们吧。”任凭我解释，财务经理头都不转，对着电脑说道“这话你说了没用，财务我是不能给的，我工作真的很忙，没空去配合你们做这些。出去吧，我很忙！”“我们……”“出去！”财务经理的情绪已经被我们激发。

一声不吭的我瘫坐在椅子上不知所措，“怎么办啊？”两个组员窃窃私语。“让我想想办法，反正今天不填完财务我们是绝不回去的。”我边说边看向了主任，“主任，您有老板的电话吗？”沉默了几秒，主任拿出手机，说：“这几天台风，厂里都在忙着做预防措施，由于我的疏忽，防护措施进展太慢，老板心情可能不好，你做好准备啊，别说是我给的号码。”

我的心一下子沉重了起来，但还是抱有一丝希望地拨通了电话。“是谁让你在我厂里做调查的？你们经过了我的同意了吗？你找主任去吧，我很忙。”没等我再解释一句，老板已经挂断了电话。那一刻，着急、委屈、无助的泪水涌进眼眶，我深呼吸一口气，告诉自己，不能放弃。我们商量了一会，决定还是寻求政府的帮助。终于，老板松了口，打电话让我去财务部找经理。

“你们让局里开个介绍信，传真过来！”以为事情到此为止，谁知道财务经理还是说无法相信我们的身份。时间悄然流逝，介绍信下午才能开好，我们决定在车里等一等。没一会，主任下楼了，“光等着就不吃饭啊，饿坏了怎么办？”边拉着我们边往食堂走，“食堂里开饭了，先跟我们吃了，吃完再填。”饭桌上，我们看见了财务经理。大家边吃饭边说笑，问了我们很多问题，那一刻，我也忘记了上午的不愉快，只想真诚地跟新朋友们谈谈心。财务经理仍旧不怎么说话，但是却很认真地听我们的聊天，偶尔，也看我们几眼。我感觉到这种非正式的交流反而让财务经理卸下了防备心。

▲财务经理认真填写问卷

事实证明我的直觉是对的。吃过饭，经理先让我们复印了身份证，介绍信开到后，看着错别字她竟然只是笑笑并没有说什么。就这样，在接下来的一个半小时里，经理都在认真的填写问卷，时而计算器计算，时而查看文件。认真的样子让我们觉得，一切的坚持和努力都是值得的。